作者:心雨聆聽   那些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,始終讓我們感動。紅塵中,我們渴望一份永遠的情緣。   如果彼此真心地愛著,即使水迢迢,山萬座也應該一起跨越,一生相牽。   遺憾的“紅樓”幽居在我的心靈。   寶玉和黛玉在情相惜,心相念,在一眼萬年里,精神相伴。寶玉和寶釵演繹著俗世的夫妻觀念。   現實與理想的重疊如此渺茫,現實與理想的矛盾苦不堪言,寶玉帶著苦痛循入空門。(美文精選網:www.meiwenjx.com)   世俗的枷鎖,誰能打開?情緣的桎梏,誰能掙脫?片片梨花在風里飄落,沒有人能為那個嬌弱的女子拭去淚花。   凄美的故事黯淡的上演,誰用一生的痛演一場世俗的悲歡?   傳說中的神女千年望夫,孟江女哭倒長城都是一段千古絕唱的至純戀情。而梁祝雙雙化蝶的故事又訴說了一個,只有歸塵才圓滿的結局。   千年癡戀,三生石畔。   是不是,所有的真愛在現實中都不能正真相守?(美文精選網:www.meiwenjx.com)   青苔長滿的窗前細雨飄灑,季節的轉角有荼蘼花落… +10我喜歡

小小說:   那條小路   作者/金秋(小溪)       這里靜靜的,是一條很僻靜的小路,很少有人從這里走過。 天突然下起了雨,小路上的樹木高大,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,有風刮了過來,滿樹的葉子在風里搖晃。 我走在樹下,樹上落下來的雨滴高興的落下來,不過很不友好的跳到我的身上,淋濕了我的衣服。 這么多年了,她還是回來了。她說就是今天,她會在這條小路上,一顆絨花樹下等我。那一年本來是恩恩愛愛的日子,只因為她父母把她嫁給了一個在城里當工人的男人。我們就失去了,這個男人比她大10歲,腿有明顯的殘疾。其實她不愿意,可是自己沒有辦法,出嫁的當天晚上,她約我來到這條小路上。 密密的樹木,綠綠的花草,風輕輕的刮著,有鳥人啼鳴。天空也是陰沉沉的,很快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。 “我不會見你的。”我在心里說。 夜很深刻,她還站在那棵樹下,靜靜的等待著我。 天快亮了的時候,她一個人失望地走回了家。熱鬧的鞭炮聲聲,全村里的人都來為她送行,都說她有福,嫁給了一個城里人。 “我走了,可是你失約了。我是你的人,就是想把我的第一次實實在在給你。”我讀著她的來信,才知道她為什么。 如今她回來了,十多年沒見了,我不知她現在怎么樣了。不知這些年她生活的怎么樣。 淅淅瀝瀝的小雨還是一個勁的下著,有風刮了過來,老遠就看到了她,她還是站在那棵樹下,雨水落下來,早早的淋濕了她的衣服……  +10我喜歡

文/張顯鴻 (01) “養這些東西弄啥?家里整天騷哄哄哩!”男主人在客廳里掐著腰。   “我想養!我想養!”女主人在沙發上哭泣。   “讓你溜的時候看緊點,別亂‘走窩’,你就不聽!”男主人說。   “它是個人?在哪兒‘走窩’我咋知道?”女主人說。   “你瞅瞅長那個樣?一只眼,灰不拉幾的,一看就知道是土狗!”   “我就養!我就養!”   “扔了!一定要扔了!”   “我……嗚……嗚!”   灰灰依偎在媽媽懷里,陽臺上聽著主人對話,下意識地蜷縮一下身子。   (02)   天黑下來,屋里亮起了燈光。灰灰被男主人放進紙箱里,它本能地望著媽媽叫了一聲,眼前一片漆黑。紙箱被抱起走動,灰灰聽見媽媽的叫聲和女主人的哭泣聲……   灰灰已經出生三個月了,常常會被女主人帶著媽媽下樓遛彎。它感覺現在下了電梯,走在通往地下車庫的路上,鑰匙打開車門,被放在轎車里。車發動的聲音,開始走了。  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,車拐來拐去的,終于停下來,拎起,灰灰被重重地摔在地上。   黑暗中,車遠去的聲音……     (03)   “咦?是啥?小狗娃。……日你媽,扔這弄啥哩?”   灰灰眼前猛然一亮,看見一個佝僂著腰的老人站在跟前。旁邊停著一輛三輪車,車上放著幾個裝滿飯水的鐵桶。   老人抱起灰灰,放在車里。灰灰叫了一聲,舔了舔老人的手。老人打著三輪,一路顛簸而去。   到了家里,院內汪汪聲一片。老人放下灰灰,七八個家族成員圍過來,搖頭擺尾的親熱灰灰。   灰灰開始還有些膽怯,不一會就和家族成員們熟了。灰灰沖著老人叫了兩聲,它感受到了幸福。   (04)   一年過去了,灰灰在這里歡快的生活著。老人每天都拉回來酒店里的剩菜剩飯,灰灰每天都享受著美味佳肴。吃完了就和伙伴們玩耍,鬧夠了再吃,灰灰很快長成一個膘肥體壯的大小伙子。   又過了半年多。灰灰總覺得奇怪,身邊的伙伴一個個被老人帶走,不知道到哪里玩去了。但也不時帶回一些幼小的新伙伴。灰灰如今成了大王,小伙伴們整天圍著它團團轉。   一天晚上,灰灰被老人拉上三輪車;它不停地搖著尾巴,不停地用嘴舔老人的手和腿。   走了半天才到市里,老人在一家“狗肉仙火鍋店”門前停下。   “老板,下次搞只肥哩!”一開小車的男人大聲吆喝店主。   灰灰循聲望去,以前的男主人正驅車離開火鍋店……   +10我喜歡

海鷗海鷗有心事       短篇小說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文/孔凡勇       斜倚著攔潮壩,我恣意地朝壩體撒尿,一股股酒性騷味逆著海風竄上來,偶爾有風頭折下去竄入褲筒,舒服得讓人想飛。我篤信海鷗不是鳥,是一群化成飛鳥的巫師,連著藍天和大海的巫師,它們嘎嘎的叫聲里充滿了心事。海鷗們扇動羽翼,把大海撩撥得浪起浪涌,深醉了般七葷八素地晃蕩,海浪被它們蠱惑著,愚蠢地拿著腦袋往攔潮壩上亂撞,就像昨天五里香飯店里那場打斗。羅彪子喝了酒,不服輸,一次又一次向我撲過來,被我順手牽羊連摔四個仰八叉。人群中一聲喊,方才把雙方喝退。 這喊聲音量不高,內容讓大家忌憚:青海鷗來了!        青海鷗是油田公司派給我們的工長。說實在,青海鷗有啥可怕!可是,我打心眼兒里怵她。她管理我們土方隊,知道我姓牛,不叫我名字,見面喊我公牛。工友們打趣我,說,青海鷗這是把自己當成母牛了。我們是由施工隊從各地招來的農民工。青海鷗頭一次來我們隊上時,口頭語出乎我意料:操!還能這樣。說著,不管對面是誰,飛起一腳踢到對方小腿迎面骨上,鉆心地疼,這已經有好幾個工友領教過。一個操字,我們這些民工有她在場時都不好意思往外出溜,她張口就來。偏偏,人長得柳眉大眼,臉面白皙,周身斯襯,和她的粗魯口頭語一點兒都不搭。與小母牛綽號相比,我們更愿意偷偷叫她小辣椒!大家說,油田的女人都這樣,骨子里是個男人,只是生錯了模樣,所以不懂得柔情似水。      羅彪子看上了五里香的服務員小翠,昨天晚上喝酒拿錢讓小翠陪桌,喝醉了就抓住人家姑娘的手不撒。小翠偏偏愛湊到我們桌上,從我左右靠過來靠過去上菜上酒。同伴犬子偷偷和我說,小翠暗暗打聽我的婚姻和家庭。羅彪子吃醋,揚言要給我點顏色看看。      羅彪子是和我們相鄰的一個工程隊的,也歸青海鷗管。羅彪子有一回喝醉酒耍賴早晨不起床,青海鷗一個大姑娘家家的,愣把他從夢里被窩中光著腚拖出來,澆上一舀子涼水。昨天晚上,可能就是那舀子涼水的余威還在,羅彪子一伙兒也立刻撤回。      我還沒有撒完這醞釀了一宿的尿,后面犬子跑過來,喊:快點哥,青海鷗來了!      我抓緊收兵回營,胡亂扎上腰。遠遠看見青海鷗一身藍色工服,脖領扎了一條紅色圍巾,圍巾在海風中跳舞似地飄來飄去。她臉盤像一朵芙蓉,美得人心里直鼓游。看看,辣椒美起來根本不是蔬菜,是一朵生動撩人的花兒。       一見面,她卻捂著臉說:操,咋能這樣?      我暈,又怎么了?我不知所措,時刻提防著她的三寸金蓮發怒。她今天穿的可是皮鞋,這很少見。眼睛盯著她的腳,我問:咋了?青工長。       操!重新扎扎腰。她的笑帶著調侃。      我低頭一看,臉頓時騷熱,剛才匆忙間,腰沒扎好,紅絨衣一角從開氣兒里探出來,十分扎眼。人家姑娘家,這多不好意思!       故意的吧?她皺皺眉,并沒有生氣,笑著,語氣倒還平靜。       她一說話,我就緊張,一個沒抓牢褲腰,褲子反而掉下去一截。      操!我說故意的吧!你這晾武器呢?高聲剛落,抬腿就是一腳。該來的還是來了!      我的天,這一腳冷不防疼得我咧嘴哎呀一聲,雙手抱住小腿迎面骨原地轉了三圈兒。這娘們兒,屬驢的啊!踢人不打招呼。我的褲子徹底落到腳踝上。       一旁的人都哈哈笑。       我手忙腳亂提上腰帶扎緊,說:不敢!       有啥不敢?昨天晚上打架夠英雄啊。       是他挑釁的,我還手。       影響太壞。為一個酒店服務員,爭風吃醋,敗壞社會風氣,認罰吧!       我等著下文。       打包,今天滾蛋!操!敢在我手下耍橫。      我一下慫了,爹娘等著我掙錢蓋屋呢,一身熱汗騰地起來。我抹一下臉,求道:工長,別開我,咋罰都行。       青海鷗并不回答我,煞有介事地背起手,瞅著我問:多大了?        二十一。       什么學歷?       初中。我不解,還有按學歷和歲數懲罰人的嗎?       體重?       一百六十五。       身高?       一米七八,凈高兒。       她點點頭兒,又問:昨天推了多少方土?       犬子趕緊幫腔:牛哥推得最多,四十五方,頂一輛十二的拖拉機。      操!比羅彪子還多七方,真是一頭公牛。今天,你給我干到五十方,我到大隊給你說情去,要不然滾蛋回家!      還有,大家往近處湊湊。青海鷗招呼大家,我們齊刷刷湊過去像聚在一起的花瓣,把她圍在里面,她花蕊似地仰著臉說:氣象局又預報今晚有海嘯,公司命令你們上午推土方,下午搬家,所有的窩棚都搬到六號公路西面。搬遷時,來來回回注意交通安全。夜里一有風吹草動,立馬攀到六號公路上等待救援。       一旁人說:什么海笑海哭的,我們不怕!       操!不懂就聽從命令。誰敢違抗命令,弄死你!干活去吧!       大家散開。      青海鷗回頭走了幾步,又轉過身來,看我,眼睛里好像有很多內容。我意會到她叫我過去,便看著她的腳湊過去。      今天小翠可能來找你!我目光游到她的臉上時,她已經扭過臉去,話沒說完就走了。      她正對著六號公路往前,一溜足跡就像一條帶箭頭的垂線正畫過去,風從背后吹著她的頭發,撩來撩去。箭頭越來越小,一直沒回頭。        六號公路是條高六米,寬雙向四車道的公路,在距離我們的窩棚一里半地的西邊。腳下這片土地上在未來幾年內將隆起一座現代化的港口。      青海鷗一走,大家都輕松了。犬子揪揪我衣服,嚴肅地說:你那一呱噠,全被青海鷗看去了,看她表情好像沒啥不高興。       我不這么認為,這是多么丟人的事情!      上午歇工時候,遠遠見小翠走過來。她果然來了!姑娘身材苗條,眉眼周正,個子比青海鷗高出半頭,看上去算是個樸實的北方女孩。她徑直走近我,看著我的臉低聲說:你能娶我嗎?      工友們嬉笑著看我。我一陣懵懂,覺得小翠話里有話,不能應她,就搖搖頭。        我是個干凈女孩,最起碼現在是。        我說:我不知道你啥意思。       我初中畢業,本可以上高中,無奈家庭不濟,母親常年臥病,我得掙錢給她看病。你要是看中我,我給你留著身子,要是沒那意思,有人六十塊錢一宿等著我。我就不要愛情了,光要錢。      她的話就是海嘯時的大浪,砸得我蒙頭轉向。我沒想到她這么大膽潑辣,活生生又一個青海鷗。不過,悟得出來,她是故意這么說給我聽的,目的是讓我重視她。我不知道咋回答,我壓根兒沒想過娶她做女人,但是也不想讓她這么把自己買了,她的初夜權不僅僅值一天多的土方錢。我說:你等等,我不可能這么快答應你什么。       她說:等不了,我媽等錢做手術。       她說完扭頭走了。      我覺得她留給我的問題十分沉重。要是我答應她,她就要愛情不要老媽的命?要是我不應她,她就要老媽的命不要愛情?這個邏輯有些不合理,但她的表達好像就是這么個意思。內心深處,我確實不愿意娶她做老婆,她理性得有些冷,好像什么事情都有預料和設計,不像青海鷗整天就像一團燃燒的明亮的火。她把問題拋給我,弄得我和有罪似的。如果哪一天她墮落了,好像是我推了她最后一把一樣。可是,我有責任拯救她?沒有。對,我們沒有責任拯救她,賣身是她自己的事兒。一定是那個羅彪子作孽,操他娘的羅彪子!      拿她跟青海鷗比較,完全是我一廂情愿,這事和人家青海鷗沒啥關系。      犬子推推我,問:看樣子她想以身相許?      我說:我沒應她。      犬子又推推我:青海鷗也喜歡你。      我哂笑一聲,心里有些滿足地走開。說實話,我很希望青海鷗喜歡我,盡管她愛踢人。不過,一個農民工身份想人家青海鷗似乎有些過分。      時已近午,遠處,羅彪子晃里晃蕩走過來。      他是朝我來的。打架?我不怕他。      羅彪子肚子滾圓黑亮,走路架著胳膊,像一頭黑熊。初秋的風有些涼,他還穿著半袖。他橫眉立目地說:小翠找你了?      我偏偏刺激他,說:她要跟著我。      不等我說完,他截住話呵斥道:你,敢應?      我有啥不敢應!      他眉頭一皺,猛地撲上來,趁我不備一下把我撂倒,揮拳就打。      犬子見我吃虧,急忙抓住他的胳膊,說:哥,哥,這么打,不仁義。你們比腕力,擺腕。      羅彪子果然同意,從地上爬起來,說:吃了午飯,北邊一里地攔潮壩那里以決高低。說完,倔驢似地走了。      午飯畢,我如約去指定地點。這里沒有工程隊,安靜,沒人打擾。      犬子跟在后頭,邊走邊說:誰勝誰敗得有個見證。再說,他要是帶了幫手,你不吃虧?      我沒理他。      渤海灣的海風帶著潮腥味翻過攔海壩,吹在我身上,像一個無賴反反復復的糾纏,但是它的涼意卻讓我渾身充滿力量。遠處有一艘大船劈波斬浪航行,顯示出一種勇敢和無畏。海鷗箭似地穿來穿去,叫聲合唱在一起,和大海的濤聲交響。一只調皮的海鷗從點點群鳥中分離出來,落在攔潮壩上,朝著我嘎嘎嘎叫幾聲,然后翩然飛走。它是示威,還是向我點化什么?      羅彪子一人應約前來。他一聲不吭,站好,伸出一只鉗子似的大手,另一只手攥拳擺在身后,立在那里像一只伸著兩只巨鉗的大個兒蟹子,張牙舞爪。我也沒話可說,腳頭和他對齊了,右手迅速抓住他的鐵硬的大手。      犬子說:聽我喊,一,二,三!     他進攻,我防守。他用盡蠻力,推著我的胳膊往我側面拽,我則力托千金,用上腰腿臂三合一的力量,穩穩地托住,抵銷他推過來的力量。兩個人的腳陷入濕土中,兩只大手顫抖著在身體側面角力。幾分鐘后,汗珠滲出來點綴在臉上。       犬子大喊:誆他!      我聽得真切,左腳往后一退的同時,右手隨之往身后一帶,果然借到羅彪子的推力,把他誆倒趴在地上。第一回合我贏了。羅彪子看看犬子,沒說話,又伸出手來。我示意犬子別說話,伸手相迎。這一次,甫一交手,我先發力,推著他的胳膊盡最大力氣往側面帶,以防他誆我。漸漸地,我能感覺出我的力氣要大于他,他在我的擺帶中,后腳不穩定了,左左右右地點著幾個小幅度來回后,身體變形傾斜,前腳再也支撐不住,挪了位置。前腳挪了位置就算輸。他眼里漸生怯意,不過還是伸過手來,想再過一個回合。我越來越有信心,馬上伸手相抵。這一次,我勢如破竹,直接一鼓作氣把他擺倒在地上。他躺在地上弗弗喘氣,不起來,朝著天說:小翠歸你了!       我回道:操!小翠歸誰,你說了算?她愿跟誰跟誰。       那不行!小翠不歸你,就歸我,別人都是騙她的。       他的話令我大出意外。      羅彪子坐起來,看著我,若有所思,一會兒站起來,拍拍屁股上的土,走了。      我朝他背后說:今晚有人想六十塊錢睡小翠!      我和犬子快回到窩棚,繼續推土方。城里人一定都怕死,海笑海笑,都預報了好幾次了,也沒見大海笑。城里人聽風就是雨。搬家是他們的事,我們不搬。大家意見很一致。      六號公路上車輛往來如梭,比平時忙碌很多,真的好像有啥事情。海面,海鷗一改平日云里浪上地瀟灑穿行,幽靈般瘋狂地舞蹈,叫聲急促而凄婉,攪得海水煮沸一般翻滾。它們也害怕海嘯的到來,才這般張皇?風中,海腥味加大了濃度。        下午又完成二十五方土,一天共六十方,青海鷗說啥也不會開我了吧?帶著這種想法,晚飯后我鉆進冰涼的被窩,一個窩棚十幾個人很快進入夢鄉。我有心事,一開始心里反復交替出現小翠和青海鷗的影子。狗皮褥子孝順人,我很快全身溫暖,匯入鼾聲合唱。      夢里,我在海邊追趕小翠不讓她跳海,怕她淹死。追著追著卻碰到了青海鷗,她拿著一只水桶,不言語,提起來把水澆入我的脖領,我感覺涼水從脖子一直流到腳跟,頓時一股冷涼從我的頭頂竄到腳心。這是一股要命的寒流貫穿了我的身體,我忽然驚醒,覺得自己好像泡在水中,伸手一劃拉,果然身邊全是水。我一個激靈:真的來海嘯了!立刻坐起來大喊:快起來,海嘯來了!其他人多在半睡狀態,一聽喊,都稀里糊涂站起來,嚷嚷著找衣服襪子鞋子。只是一瞬間,海水沒過腳踝,鞋子早不知漂到哪里,再過一會兒,海水快到膝蓋了。海風在外面魔鬼似地吼叫,吹得窩棚晃動著嗚嗚直響,嚇得人心里直哆嗦。不能猶豫了,快逃!我喊著往窩棚外鉆:別找衣服,活命要緊,快跑!我站在窩棚門口方才感覺出海水海風的巨大力量,就像一群人站在身后不停歇地推搡。大家都一絲不掛往外擠,一個,兩個,我一邊數著人數,一邊告訴他們逃生的方向。有個伙伴兒嚇暈了,出門就朝大海的方向跑,我拉他不住,追上去啪啪給他兩記耳光,他方才調轉頭朝六號公路的方向去。始終沒看到犬子,我想,他那么機靈,或許早就跑了。海水快到臀部,我不能再等了,抓緊逃生。就在離開窩棚門口的當兒,腿腕兒被深深地劐了一下,然后一陣疼痛鉆心而來。壞了!腿腕兒被海水漂過來的鐵锨割傷了,海水一泡,傷口立時疼痛難忍,直鉆心系子。顧不了疼痛,我拼命朝六號公路方向奔逃。      六號公路上有一排路燈,路燈給我們指明了方向,大家跑著跑著,一長溜兒路燈卻漸次閉上眼睛,路燈忽然熄滅了,我們徹底被光明拋棄。周遭一片漆黑,狂風裹著怒濤在身后肆虐、吟嘯,天地難以分辨。海水已經升到臀部以上,好在海水還有一定的推力,但是越靠近六號公路越有較高的坡度,坡度的反作用力使得涌上來的海水形成返流,一波又一波海水沖到六號公路被阻擋,力量潛流回來,對沖著我們求生的掙扎。我的行動也愈發困難,右腿蹬不上力氣,全身寒冷入骨,上下牙齒不停地叩響。往前看,六號公路上隱約有人慌亂走動,高聲哆里哆嗦地問詢,一定是同伴們有到達的。我忍住疼痛,雙手扒著海水,艱難地向前挪。      忽然,一個黑影沖下六號公路,向海水里面撲過來,是犬子?漸進了,聽到聲音:公牛,你在哪里?傻牛,你在哪里呀?青海鷗聲嘶力竭的聲音。我明白,她沖進海水里,一定是找我,剛才我就有這種預感。我高聲應道:辣椒,我在這里!她個頭矮,海水已經齊了她的腰腹,這在她是冒著生命危險。她伸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拽著往前。青海鷗的到來,無疑給了我莫大的力量。她猛一拽,拉疼我的右腿,我不由自主哎吆一聲。我湊她耳朵上說:我受傷了,小腿被劙了個豁口,一走就疼。她二話不說,一低頭鉆到我腋下,把我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上,拖著我和我齊頭并進往六號公路趟。      好不容易挪到水邊,海浪在海風的慫恿下一波又一波舔舐著六號公路的路基,涌上來的海水一推一拉,不讓我們利利索索地攀登。青海鷗拉著我胳膊往上爬,走斜坡,我的右腿疼痛,蹬不上力,不僅如此,我全身一用力,傷口處也一陣陣撕裂。我想用雙手加左腿爬,一個海浪撲過來把我壓倒,我順著斜坡下滑了幾步。情急之下,青海鷗快速擠到我的身前,下蹲,彎腰摟住我的兩腿,把我背起來,巴扎幾步走不動,便雙手著地,手腳并用趴著向上鼓跩,這一會兒,她不是海鷗,倒像一只企鵝。往上走了幾步,我才感覺到自己還是赤身裸體呢。我的下體正好和她的臀部擠在一起,隨著她一步一步爬動,兩下磨來磨去,把我磨得害起羞來,越害羞卻是越敏感,越敏感又越膨脹,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,她的右手使勁在我大腿上擰了一把,也許,是給我一個警告,也許,是個不經意的動作。終于,我們挪蹭到公路之上。她放下我,把上衣脫下來扎到我的小腿上,站起身來數人數,一數發現少一個人,急了,大聲問:誰不在?說!人們相互打著招呼,最后確定,少犬子。      犬子!我哭著朝大海的方向喊。其他人也喊。喊聲淹沒在狂風和海浪中。      一輛車過來,車燈像巨獸的眼睛,賊亮,老遠照出一個胡同,就像在漆黑中掏了一個白洞。燈光里,大家都沒有穿衣服,我們農民工也沒有穿褲頭睡覺的習慣,除去青海鷗都是光屁股。我們瘋狂地叫喊停車。車子眨眼呼一聲過去,沒停。青海鷗說:一群裸體猴子,誰敢停車?又過來一輛車,青海鷗招手試圖截住,車子還是沒停。其實,青海鷗比我們好不到哪里去,全身濕透,沒有外衣,內衣緊裹在身上,頭發繚亂,光著腳板,像個風塵女子,一般車子怕是也不敢停留。青海鷗嗷嗷罵:操他娘,停車——哦!青海鷗冷得說話結巴。她在我們一群裸體中轉一圈,說:這些車輛昂,不是不烏管我們,都是有嘔任務的。沒沒有好法——啊。大大家手挽手——嘔擺成人墻——昂,強行攔車。媽的,再不走,咱們全都凍僵在這里。公牛,過來!青海鷗抓著我的手,我又抓住其他人的手。      漆黑夜里,我們十幾個人光溜溜地排成人墻,雕塑般悲壯地橫截在公路上,視死如歸地等著下一輛車來到。      遠處行來一輛車,到跟前吱地剎住,老天有眼,是帶篷子的解放。司機不敢下來,可能是被我們一群裸體嚇住了。青海鷗馬上跑過去,拉開車門,喊:救命!這群人再不轉移就凍死了。司機招呼上車。青海鷗把我拉進駕駛室,說:這這是個傷傷員。司機嘆口氣,說:嚇壞我了,我以為一群水鬼呢。去哪里?青海鷗上牙磕下牙:最最近近的賓館——唵! 拉到一家賓館前,青海鷗進去交涉,專門騰出一間屋,扔一堆被褥進去,服務員回避,我們魚貫而入。已經是過夜三點,青海鷗讓我出來一下。       我回去聯系工服。青海鷗說著話,兩胳膊抱在胸前,她有點冷的樣子。       犬子找不到了!我披著被子哭。     她說:先別說這茬兒。你看護好這些人,不要出門走動。你的傷,我看看。      她蹲下扯開捆在我腿上的衣服,呀了一聲。我低頭看,見傷口一指寬五指長,豁口翻著,被海水泡得發白,就像一個貧血的大嘴唇不高興地噘著。她說:這得縫合!      她說完轉身就走,我立刻把身上的被子輪下來披到她身上,轉身快速跑回房間。我想象著,她在狂風中奔跑被吹得搖來晃去的樣子。       次日醫院來人給我縫合傷口,打了針,留了口服藥,讓我靜養。      一周里關在賓館中,再沒見到青海鷗和犬子,我把青海鷗的衣服洗一遍又一遍,干了疊起來放好。倒是聽到羅彪子一些口傳消息,開始說民工中沒見到羅彪子,人們懷疑他讓海嘯卷走了,后來聽說在公安局里。大家說起青海鷗,夸她真夠潑辣,領著我們一群裸體走出險境;有個說,青海鷗本來是穿雨衣去的,沖下六號公路下水前,她一聲聲叫著公牛,把雨衣扔了。我心急如焚,油田公司早早就給我們送來工服。我得去找犬子,死見尸活見人。這幾日,天天有從大海上打撈回來的尸體,一共十幾人,沒有犬子。走在六號公路上,陽光很好,海灘光溜溜的,一望無際不見人影,攔潮壩像被斬成無數段的蛇身泡在海水里。我們的窩棚呢,早就漂到大海里不知去向。海面上,偶爾有一兩只海鷗掠過,形影孤單。       我想青海鷗,這些天我每日做夢夢見她,夜里眼睛一合,她就來到我跟前。那一夜伏在她身上,總覺得是完成了一種交割,交割什么呢?說不清。無論如何,這一夜把我和她的關系拉近了,彼此間有了一種不能向第三人訴說的感受。直到現在,還能感覺到她的身子的溫度和柔軟,這么近距離和一個姑娘肌膚摩擦,想起來足以讓我融化讓我瘋狂。她在黑暗中的模樣,她的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的頭發,焦急閃爍的大眼睛,濕透貼在身上的內衣,渾圓的身體,在我的腦海里蒙太奇般閃現,一遍又一遍。       我買了幾個蘋果,腋下夾著她的衣服,一路打問找到青海鷗家。      這是一溜工人宿舍。敲門進去,青海鷗正在收拾屋子。她一臉病態,身后跟個男孩,見到我她十分驚喜,大眼閃爍著瞅我,問:傷好了?咋找來的?      你好嗎?      嗯!我剛剛回家來,一直重感冒在醫院。她的聲音多少帶點鼻音,病還沒利索。      我升起一陣心疼的感覺,我看她的眼神一定有無限的愛憐。我不知道說什么好,就這么傻愣愣地看著她將近半分鐘。兩人的眼光都很沉穩,誰也沒有打破寂靜。      我把衣服遞到她手里,她聞聞,笑一下,說:好香!那天我懲罰你,怕你累得不行,逃不出來呢。      我說沒大事兒。只是受傷影響了我,想想后怕,多虧你大膽救援。      青海鷗招呼我坐下,去燒開水,說起犬子的消息。犬子在海嘯當晚并沒有留在窩棚,而是悄悄去五里香飯店找小翠。他喜歡小翠,想和她談談。和小翠的對話還沒進入正題,羅彪子闖進去。彼此以為對方就是那個買小翠初夜權的人,兩人二話不說直接開打,犬子咬了羅彪子的耳朵,羅彪子折折了犬子的一根手指頭,兩個人都被公安局拘留。這一拘留反倒讓他們二人躲過了海嘯。      聽完這些,我心里輕松許多,沒話找話說:那天我推了六十方土,全被海水沖走了,沖走的還有窩棚,衣服,被子,裹在被子里、放在枕頭里的工錢。       青海鷗眼光柔柔地看著我不說話。      我從來沒有遇到這么近,這么亮,這么溫柔的眼神,渾身有些不自在,看看她身邊的小孩,隨口問:你弟弟?      操!啥子眼神兒?我兒子哩!      我聽完,腦袋一陣血往上涌,心里頓時亂得像海嘯。我明白我為啥來,我來的目的不僅是一般禮節性地想看看她表達謝意,我確實很想她很想她,是男人想女人的那種感覺,想得睡不好覺。我本來想和她說我喜歡她,沒想到她是個有孩子有家庭的人,我只是演練過被她拒絕后的心理體驗,而這一情況,我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,心里登時迷亂,像偷東西被逮個正著,我的臉一下子紅到脖根兒。我哼哼唧唧說去找犬子,努力壓住羞怯不失態。        想想海嘯那晚上的膨脹真是羞煞人!       她看著我走出很遠才關門。她一定在笑話我的唐突和狼狽,我能感覺到。      我稀里糊涂走出她家,一直跑,跑上六號公路,迎著側面來的海風往北邊狂奔,我想扯片白云擋在臉上,我想跳進大海洗洗臉目。我覺得每一陣風,每一縷陽光,每一株小草都在笑話我的冒失,海鷗嘎嘎的叫聲也在揶揄我。幸虧青海鷗這人皮實,不然,無緣無故跑進一個家庭和女主人沒話找話,定我個騷擾的罪名也能成立。好了,到此為止,不自作多情了!        我一直跑到海嘯前我們的工地附近。      海灘里有個人影,正深一腳淺一腳垂直朝六號公路走來。我以為是犬子,沖下公路,跑近了看清,是羅彪子。真是冤家路窄!      你敢欺負犬子!我心里為剛才在青海鷗那里的洋相而感到懊惱,眼下有打一架的沖動。      羅彪子看看我不說話。他眼睛里有一層霧霧的東西,是淚水,想不到這個死彪子還有柔軟心腸。他膝蓋上沾了一層泥巴,有跪過的痕跡。      管他為什么,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揮拳就打,重重掄在他的后背上,感覺砰地一聲,像捶在一面鼓上。他的心空了?      他只是拿眼瞪瞪我,不說話,不還手。      我喊道:你讓海嘯嚇傻了嗎?我要給我兄弟出頭,你害怕了嗎?      羅彪子頭也不回,晃蕩著身形一直往六號公路上走,視我為無物。      我正想進一步挑釁。      犬子忽然出現在六號公路上,看到我們,喊著快步跑過來。      我問:犬子,這家伙傻了?      犬子眼角泛起淚花,抓住我的胳膊,說:哥,你不知道。彪子的叔伯兄弟被海水卷走了,那一夜因為看不到他,就找他,耽擱了逃生機會。他正傷心哩!小翠不讓他打架,他自己發了毒誓。哥你不知道,羅彪子不是六十塊錢買小翠初夜權的人。那夜,公安局逮他時,他告訴小翠,他娶她,讓小翠無論如何等著他。羅彪子很仗義,吐個唾沫就是釘,是條好漢。        看著羅彪子的背影,我后悔剛才的沖動。       我們民工按要求都回到油田公司集合,公司宣布,我們這伙民工全部轉成港口工人。        大家歡欣鼓舞,喜極而泣。        犬子和我說:哥,我不要這港口工人身份,我要回家。       傻瓜!這是正式工。說實在,這個身份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足以光宗耀祖。再說,海嘯這事,是百年一遇的,不可能天天發生。以后,我們都是安全的。      犬子還是搖搖頭,說:剛才小翠找我了,她說她選擇羅彪子,羅彪子已經給她湊夠了手術錢。她告訴我,說我不屬于這里,讓我回校復讀,說我這么聰明能吃苦,明年一定能考上大學。我聽她的!        我忽然覺得小翠是個多好的姑娘!      你咋辦?犬子忽然問我。      啥怎么辦?      你和青海鷗啊!我看得很準,青海鷗喜歡你,你也喜歡青海鷗。      哎呀呀,你不知道哩,人家孩子都兩三歲了。      犬子:我問過了,她今年二十四,男人一年前車禍沒啦。別磨蹭,開完會就找青海鷗,打開窗戶說亮話。咱也是這里的工人了,應該有信心!        我醍醐灌頂,信心陡增。       此刻是下午四點,我在院里水管上使勁洗幾遍臉,把脖子搓得麻沙沙地疼,覺得足夠干凈,一口氣跑到青海鷗家門口。遙看六號公路上空,有一群海鷗在夕照中盤旋。海鷗在陸地上面舞蹈,這是天下奇觀,聞所未聞。很顯然,這群精靈也滿腹心事。      我整整衣服,抬手敲門。      這回我要鄭重其事地告訴青海鷗三件事:一是,我愿意給她身邊那個孩子做爸爸;他要是不愿意,做哥們兒也成;二是拜托她繼續管著我;三是,把操字交給我說,以后她就免了吧。   音符   原創作品  授權發布(公眾號轉載須聯系授權) 圖片來源自:網絡       作者簡介   孔凡勇:男,供職于農行山東濱州分行,曾在多家期刊發表小說、詩歌。 +10我喜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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